我全身緊繃的氣息瞬間散去,而本來完好的牆體也轟然倒塌碎成了粉末。
灰頭土臉的我衝着崇嶺大人笑了笑“這下,我就可以上天入地下海,爲所欲爲啦,哈哈哈。”
我笑的有點誇張,還頗有一點女魔頭的味道,崇嶺大人倒是不跟我計較我這些瘋言瘋語,在這三年裏估計他也把我的脾氣摸了個透徹,我這個人就是嘴上厲害,所以自知之明的瞭解這點的時候,我儘量要讓自己的修爲也跟的上嘴上的功夫。
這樣至少不容易捱揍。
崇嶺輕輕拍了拍身上的土“扶虞和阡欒那邊抽時間你得去賠個罪,他們現在倒是拉攏的逸宸對你聞風喪膽,偏偏你若是想要更好調和自身的三種功法還得去白虎殿跟逸宸研習一段時間。”
我嘿嘿的乾笑着,心裏卻是想着身爲神使他們的度量可真是小,不過幾根鬍鬚和幾根羽毛嘛。
崇嶺大人看我笑得猥瑣,估計也知道我心裏沒念那兩個人的好,他無奈的嘆了口氣“你且自己卻碰碰運氣吧,切莫偷懶,白虎殿的術法實爲離淵的最上乘。”
本來我倒是沒什麼興趣,因爲自己最開始只是順着自己的父親的意思才挨個神殿的研習,雖然慢慢的倒是自己的好勝心佔了些主導地位,但是我現在已經學了三大神殿的術法,自己又沒有什麼大志向,心裏早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但是崇嶺大人卻說白虎殿的纔是最上乘的?而那個沒見過面的逸宸大人會比青龍殿和朱雀殿的那兩個大人還要難搞麼?
難搞的話我就有了鬥志,想到這裏我一拍大腿,拍掉一身的土。
“我這就去白虎神殿,但請師父先別通知我的父母,這樣如果我在白虎神殿沒什麼好果子吃,也不能丟了他們的臉。”
崇嶺大人略一思索,這便點了頭。
我收拾了行李作別了玄武殿,倒騰着兩條小細腿便向白虎殿跑去了。
一路上倒是有不少小妖怪不斷打量着我,我皺了皺眉毛,三年沒出來江湖上就沒有我的傳說了?這可不行,於是從街頭開始搗亂一直到巷尾,拎着兩隻母雞站在路的盡頭,總算見到巍峨的白虎神殿了。
按說我這大大小小的有名的府邸和神殿也看了不少,唯獨白虎神殿讓我覺得與衆不同。
它靜靜地駐在那裏,卻沒有給人莊重濃厚之感,反而很親切。整座神殿都是銀白色的,不同於青龍殿的陰暗,朱雀殿的張揚和玄武殿的肅穆,白虎殿讓人看着就覺得賞心悅目,卻又有一種隱隱的高貴,讓人不敢高聲語。
我隨手將兩隻母雞丟向身後便繼續晃着兩條小腿來到殿前,門口的守衛見我一沒請柬二沒拜帖的壓根就不讓我進。
於是我蹲在牆角開始晃盪我這一肚子壞水準備相出一條通向白虎神殿的陽關路來。
看着從天上凌空踏下來的男人,我早早換好一身男裝迎了上去,但是站在他身前望進那雙眸子時,我的心裏砰砰的跳了兩下,差點把到嘴邊的臺詞忘了個乾淨。
大約都是眼前的男人實在太好看了吧,他的身量很高,我站在臺階上還是要微微仰視他。他一身白色長衫讓陽光都不甚耀眼,讓人一眼望去只記得他的微笑和深邃的眉眼。
見我呆愣的攔住他許久,他面露一絲懷疑,纖薄的脣微啓,聲音竟是那般好聽。
“我看少年面色紅潤,體格安康,不知有什麼事尋我?”
離淵的人都知道,逸宸大人一向做事都喜歡親力親爲,待人和善,所以誰家有個棘手的大事小情大病小災亦或是什麼難纏之事都備不住的來找他幫忙,所以我估計他乍一見我還以爲我也是有事相求,好吧,我確實得承認我別有目的。
我仔細數了數,剛剛說話的時候他只露出標準的八顆白牙,一顆不多一顆不少。但是很快我也就回了神,演技爆發一閃一閃的眨着眼“小生不知何故,失去了大半記憶,如今不知道自己是誰,家住何處,流浪至此。街上的人都說白虎神殿殿主是一個大善人,約莫着會收留我……”
出乎意料的是他雖然仍然不減笑意卻是意在將我安排去別處“少年可去朝雲辭尋個差事……”
然後我狠了狠心,向後一倒乾脆裝暈。
好在我瞅準了角度所以向後倒去的時候沒磕了碰了的,而接下來也出乎意料的順利,順利的我幾乎以爲他已經認出我來了,正準備了一個圈套等我往裏跳。
計謀得逞的我初步被安排成了一個打掃書房的奴僕,我也就藉着熟悉環境的由頭開始巡視這座處處閃閃亮的白虎神殿。
你可以叫我魔王 白虎神殿的內院處落也是極爲小巧精緻,甚至地板磚的花紋或者頂樑的彩繪都是別具一格,不落俗套,這下我開始跟父親入朱雀殿時似的嘖嘖有聲起來。
一路上遇到不少花枝招展的女妖,卻沒什麼架子,也不怎麼欺負生人,笑容滿面又熱心,我幾乎懷疑這神殿莫不是還會影響人的心性?怎麼白虎神殿裏所有的人甚至花花草草都氣質超然,不落凡塵……
於是我開始各種抱逸宸大人的大腿,勢必要貼身相隨,表現的盡忠職守,順便也希望人家也把我這一身的劣根性洗脫的徹底,最好再讓我沾染些他們家祖傳的氣質。
逸宸大人對我的軟磨硬泡倒也沒露出一丁點厭煩之色,我心裏暗歎這人若不是深藏不漏便是天生一副仙風道骨,我拽着他的衣襬飛在雲端的時候心裏想了想,估計是後者。
飛了一會逸宸大人總算髮現了我這個拖後腿的人,忽的低頭看着我,我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什麼,我以後就跟在你身後幫幫忙什麼的,也不算白吃你家的飯。”
他仍是淺笑的模樣,一顰一簇都美的冒泡“跟着我當然行,但是我家沒有飯……我從過了千年的雷劫開始就不食五穀了。”
額,我忽的意識到這個重大的問題“那怎麼辦以後都沒有雞腿吃了……”
於是我一邊拽着他的衣襬一邊想着這個嚴峻的問題,但僅僅只幾個瞬息,我們便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處深山的煤礦,據說是出了點邪性之物,讓這些挖煤礦的妖怪都開始忌憚起來。
我隨着逸宸大人降落在煤礦前的平地上,便有一個領頭人走了過來向着逸宸大人恭敬地行禮。
待他直起身來,我才發現他是一隻約莫着快要千年的狼妖,身材魁梧健碩,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全身都散發着逼人的英氣。
但是那半裸的身子倒是讓我不自覺地有些不適,畢竟我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妙齡少女,況且我也不是不懂事的年紀了,好吧,我才十二歲。
狼妖顯然也注意到逸宸大人身後的我,便熱情的和我談天說地,我漫不經心的應付着一邊去看逸宸大人那邊的情況。
他站在洞口,只四處看了看,然後便叫人封住洞口。
“這裏面生了個厲害的邪靈‘煤人’,你們暫且不要再挖礦了,三日後正氣最充足,到時我再來度化他。”
狼妖和身後那些小妖怪立刻點頭哈腰的表示感謝,逸宸大人也微微擺着手回禮,這便準備回去了,倒是我剛邁出一步就被狼妖拉住了手。
他有力的手掌還在我的掌心輕輕地磨砂着,有些癢癢的。
他擡眼笑的有些讓我覺得侷促“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我也沒多想,就當交個朋友吧,於是不動聲色的將手抽出來“我叫阿端。”
但是我沒想到這個朋友可不是這麼好交的,接下來的三天裏,他的煤礦倒是沒了什麼事,所以整日的守在白虎殿門口,若是等得急了還要硬闖一下弄出點動靜勢必要把我拖出去逛街吃東西什麼的。
我最開始還沒覺得什麼,但是慢慢的也覺得這個朋友有些不對勁了,比如他經常盯着我出神,我摸了摸臉,難道我臉上有髒東西?
反正後來我就開始反感和他一起出去了,好在只有三天,三天後逸宸大人拖拉着我來到煤礦收了那隻靈魅之後,不知是不是狼妖真的又開始忙了起來,反正自此之後也就再沒出現過。
倒是逸宸大人那三天時間裏臉色有些不好看,解決了煤人之後倒是明顯的輕鬆不少,看來真的是心繫蒼生啊。
這種大境界吾等真是窮盡一生也無法達到。
逸宸大人素來事物繁忙,煤人的事沒過幾天蜘蛛精一家又傳來消息,說是大小姐淺語的兒子錯兒自幼體弱,如今竟是有些魂飛魄散的徵兆。
於是我繼續拽着逸宸大人的衣襬馬不停蹄的趕過去,倒是可惜了他一件一件的白色長衫幾乎都被我拽的起了皺褶,不過好在一個修復術也就整潔如新了。
蜘蛛精一家是出了名的富商,他們的絲柔韌度也好也結實,做出來的衣服還是軟甲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也就造就了這樣的富甲一方。
不過如今那座華貴的宅子裏卻是有了些難以掩飾的緊張之感。 奢華的府邸,處處彰顯着華貴,卻難以消減壓抑的氛圍。
站在蜘蛛精府邸的青石板路上,我問那個看起來還有些青澀的少年“既然這麼艱難,這麼背離世俗,爲什麼還要堅持在一起?”
他微笑的看着我,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裏全是溫柔“你真的愛過誰麼?若真的愛過,便該知道,這種感覺就像等了萬年,終於等到那人與你的相遇……”
拽着逸宸大人的衣襬飛回去的時候我還在想淺語和慧語的糾纏,究竟是對抑或錯。
而一向微笑着的逸宸大人如今也淡了笑意,想是這件事也讓他覺得感慨吧。
但是我更沒想到的是,幾日後便傳來消息,一場炎火將淺語和慧語一同燒死了,而當晚,錯兒漸漸恢復了生命力,卻是一連哭了三天,像是在爲自己的父母祭奠。
他的父母是親姐弟,這種有悖倫常的事自然不會宣揚出去,直到他們的孩子錯兒出生之後生命跡象衰弱,爲了孩子他們終於站了出來,但是逸宸大人說“有違天倫纔會讓業障報應在錯兒身上,也只有贖了罪孽才能解救。”
我並不懂這樣的罪孽要如何贖,但是在炎火中將身體與魂魄剝離的痛苦也是一般人難以忍受的。
但是他們真的錯了麼?如果錯了爲什麼還要寧願錯下去?
面對着青灰色的灰燼,我佇立了許久,雖然與他們不過萍水相逢,但仍是覺得難過,天空配合的下起了小雨,我彷彿聽到兩人魂魄在低空的交談。
“下輩子我還要去尋你,到時我不要做你的親弟弟還要比你年長几歲……”
那之後我的腦海裏總是這件事,我想我可能永遠想不通他們所謂的‘愛’究竟是什麼。
這件事之後白虎殿又小小的平靜了幾天,然後便是一年一度的荷花節了。
問情湖是離淵的一大景點,據說湖水是直通忘川河畔的,所以沒有人知道它深何許,倒是那湖面上開的瀲灩的荷花讓人看着歡喜,也就有了荷花節的習俗,往常情況下離淵裏的人們都是要聚在問情湖邊聽戲的,但是自從顧維安消失之後,大家也就漸漸沒了興致。
問情湖上的戲臺子也變成了如今的煙雨軒,倒是個美食之地。
逸宸大人在荷花節前的好幾天就收到了一摞的請帖,無非不是邀請他同去賞煙火的,我隨意看了看,好傢伙,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放在哪處都是萬人捧的主,如今卻趕着集似的來送請帖……
我偷偷的趁逸宸大人還沒看過便丟到殿內的魚池裏去了。
但是隨後也想不起來當時爲什麼要這麼做了,好像都是些下意識的。按說逸宸大人對我這般縱容才導致我這麼不按常理出牌,所以我也就繼續肆無忌憚的收請帖扔魚池。
逸宸大人出現在前廳的時候我已經毀屍滅跡萬無一失了,便掌中晶焰來煮茶,他愛喝茶,又偏愛煮的茶,我這麼投其所好也是可以確保以後討他歡心,沒準就把白虎殿的術法傾囊相授了呢。
但是我忘了這晶焰可是朱雀殿一門獨有的術法,離淵裏會的人應該不超過一掌之數,所以當我收回晶焰將煮好的茶放到桌子上忽的一回身卻看到逸宸大人在盯着我看的時候,差點被滾開的水燙到。
我輕輕吁了口氣“逸宸大人萬安。”
他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與我談笑風生,反而盯着我的掌心像是在思索什麼,我心裏一涼,完蛋了,恐怕晶焰讓我暴露了不少信息出來。
果然他輕聲問我“剛剛煮茶的火焰可是晶焰?”
我一邊點頭一邊思索着該怎麼自圓其說,他卻是自顧自的坐了下來拿起茶盞緩緩倒上了一杯,頓時茶香四溢,讓我緊張的心情舒緩了不少。
他的嘴角也全是笑意“怪不得我總覺得你煮的茶比旁人煮的好喝。”
我只得乾笑着,卻不說什麼,生怕他追問下去。
一杯茶喝完,逸宸大人臉上淺淡的笑意更甚,我偷偷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心想這個男人可真是好看,估計母親說的那句話若是真理,那麼這人該是世間上最可怕的人了。
蔥白的手指慢慢轉動着茶杯,他擡眼看着我“我見你天資卓絕,有意傳授你一些術法,倒是不知道你是否還會別的什麼,若是有的話,還要現在展示一下比較好,不然我無法斷定是不是有什麼相剋的妨礙了修爲。”
我略一思索,想着這倒是個好機會,乾脆就將青龍殿的水龍術和玄武殿的土流層輪流演示了一番。
這下他的笑意倒是更明顯了,卻是讓我捉摸不透其中的意味。
逸宸大人慢慢的站起身向外走着,卻是傳到我耳邊一句話。
“待荷花節過了,我便教你御風之術。”
忽然間,我覺得此時我的身後應該是因着這句話而光芒萬丈,以後出去吹牛也是有資本的,要說誰能在四大神殿挨個的轉了個遍還能學到不少真本事,估計也就獨獨我一個了,從此就要名揚離淵了,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所以沒了顧維安的荷花節也叫我有了些期待。
不久荷花節便正式開始,千金難買一座的煙雨軒倒是早早就給四大神使備了房間,逸宸大人有意帶我一起去頂樓看煙火,我趕忙說肚子疼逃過一劫,天知道那個扶虞大人和阡欒大人見到我會不會直接把我丟到問情湖水裏直接輪迴了去。
我估計倒是崇嶺大人會念着點情誼保護我,可惜他倒是從來沒有再荷花節出席過,還在家一心一意的照顧那個臥牀不起的妻子呢。
所以我乾脆自己一個人坐在湖邊在煙雨軒啃着在煙雨軒偷出來的雞腿賞荷花,不過我仔細端詳了半響也不覺得這些荷花到底有什麼情致可言,反而小陰風一吹,那些葉子窸窸窣窣的響着倒是有點瘮人。
然後我看到本是荷花團簇的地方卻慢慢的浮現出一襲白衣和長長的頭髮,若不是我眼尖恐怕還發現不了,‘它’也像是感應到了我在看它便轉過身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來。
我嚇得差點把雞骨頭嚥下去,迅速向周圍瞄了幾眼,完蛋了,爲了圖清淨我倒是挑了個沒人會來的角落,這下遇到水鬼也沒人來救我了。
愛劫難逃,傅少執念成魔 這麼一個思索間,那隻白白的水鬼便慢慢的向我飄了過來,情急之下我立刻在掌心燃了一團晶焰“你你別過來啊,你再過來我就把火丟下去了。”
這招好像真的管用,它停在離岸邊幾步遠的地方細細的打量着我,忽然露出一口小白牙,竟是笑了“小兄弟,該是我先問你,荷花節大家都是爲了熱鬧,你怎麼會來這兒僻靜的地方?”
我見他似乎沒什麼惡意便漸漸放鬆下來“偷了只雞,不敢光明正大的吃呢,你要不要來一塊?煙雨軒的荷葉雞出了名的的好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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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笑得前仰後合,半天才捂着肚子說出話來“你看不出來我是鬼麼?我早已經不能吃到實物了。”
我皺了皺眉頭,忽的想起在樑丘參加的祭祀來“那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有辦法讓你吃到。”
他像是不相信的掃了我兩眼,卻還是報出了名字“蘇斂秋。”
於是我嘴裏唸叨着那些依稀記得的咒法,最後加上了蘇斂秋的名字,然後把我一隻未動的荷葉雞一把晶焰燒了個乾淨。
再擡眼,湖水裏的蘇斂秋手裏正捧着那隻荷葉雞對着我哭笑不得。
我嘿嘿的笑了起來,看來我的記憶力還不錯,這給遊離在世間還未通往忘川的魂魄送東西的咒法倒是記得牢固,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鼻子。
蘇斂秋一挑眉毛看着我“你倒是有趣,那我先謝過。”
我擺了擺手“小事一樁,不必言謝。”
他聞言又湊近了些,我也將手上的晶焰燃的明亮,防備之心不可無不是?
但是湊近一看,我卻發現這個水鬼倒是風姿綽約,難得一見的美人,不對,聽聲音倒是個男的。
他微笑着看着我“你不必緊張,我沒有害你之心,只是許久沒遇到這麼有趣的人,想和你說說話罷了。”
此時的他長髮披肩,白色的衣服溼漉漉的貼在身上,神色竟然有些落寞。
我忽的就心軟了些,但是掌心的晶焰還是沒收回“那我陪你說話吧,反正我也閒來無事。”
他便又歡快的遊着水花靠近了一些,在我身前一步的位置佇立着,優雅的將荷葉雞撕成一條一條的吃着,優雅極了。
我忽然覺得我嘴裏這隻荷葉雞估摸着都得羨慕他嘴裏那隻。
終於他吃了一半便停了下來,擡頭看着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許久未吃東西了,有些狼狽。”
我嘴角抽了抽,你這要是叫狼狽,我平常那就叫饕鬄了吧?
“無礙,以後我會經常來看你給你送吃的。”
他似乎有些驚訝,但是隨之是溫柔的笑意“我已經在世間逗留許久,如今自己的念力越來越弱,我覺得我在這問情湖裏再呆不了多少時日了。”
我默默的點頭,魂魄本就該是走向輪迴之路,這樣有違規律自然難以持久,但是忽的腦海裏靈光一閃,我看着水裏這個聲音動聽的男人“蘇斂秋?你的名字我怎麼覺得有點熟悉?”
他若有所思的說道“是啊,離淵的人都只記得顧維安了。” 我一邊將自己剩下的半個雞腿優雅的吃了個乾淨,一邊聽蘇斂秋講故事,聽到最後他賭氣跳下問情湖的時候,我又再次被驚倒,這問情湖一跳不是直接就去輪迴了麼?蘇斂秋居然還能執念着凝聚起魂魄不散徘徊在湖水裏,想想都讓我覺得佩服。
故事講完,蘇斂秋指了指我身後不遠處“他在等你麼?”
我回頭一看,竟是逸宸大人在一顆桂花樹下站着,月光灑在他身上讓他更是散發着柔和的光輝,我便跟蘇斂秋道別離開了,卻是約定了明天還來看它。
蘇斂秋微笑的應了,拿着半隻荷葉雞慢慢的向湖中心遊走了。
我也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路小跑向那個桂花樹的男人,而他仍然是看着我微微笑着,我想着這個表情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了,無論發生什麼都是雲淡風輕的這個模樣。
不知怎麼的明明是百步的距離,我卻覺得只是幾個眨眼就到了他的身前。
正巧一朵桂花掉到我的鼻尖上,沁人的香味讓我忽的打了個噴嚏,然後便噴了他白白的衣服一大捧的口水。
這下他萬年不變的表情終於扯了下來,咬牙切齒的看着我“回去給我洗衣服,不許用修復術。”
我趕忙點頭答應,努力做出歉疚的模樣,一路上各種討好。
“逸宸大人,你怎麼這麼早就從煙雨軒出來等我?我真是好感動啊!”
“我嫌悶出來轉轉,纔沒有等你……”逸宸大人一邊說一邊給了我一記白眼。
我繼續沒話找話“那你爲什麼要站在桂花樹下看着我和蘇斂秋聊天?”
“我準備等那隻水鬼把你拉下去的時候再補一腳……”
這下我真的知道惹怒了逸宸大人的後果就是有幸見到他毒舌的一面了,若是我將他這麼毒舌的話講給別人聽,我估計沒人會相信,畢竟他在離淵人們的心目中可是那麼高貴優雅風度翩翩。
算了,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只是他真的是因爲我把口水噴到他衣服上才這麼生氣的麼?我怎麼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麼想着,前面逸宸大人已經快步走了很遠了,忽然轉過頭來瞥了我一眼“快點,不然把你鎖在白虎殿外面。”
我趕忙臉上堆笑的應着,心裏卻想白虎神殿常年不關門,若真是爲了我把門關上了這樣全離淵的人們都得高看我一眼。
心裏這麼想着,嘴上卻是討好“逸宸大人您累不累?我回去給您煮茶?”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默認了吧。
我也鬆了口氣,好在自己還算有個一技之長。
回到白虎神殿的時候,殿裏的奴僕倒是都被逸宸大人放了假出去撒歡去了,荷花節倒真是個熱鬧的節日,唯獨我和蘇斂秋卻是在問情湖最安靜的角落裏緬懷着他的過往,倒是冷清的與荷花節格格不入。
一個不留神,晶焰煮沸的水便溢了出來,我的手腕便立竿見影的被燙的紅了一片。
難爲我一邊流着眼淚吱哇亂叫的吹傷口還一邊想着我怎麼不是什麼青龍之類的,有厚厚的鱗甲怎麼也不怕開水燙,偏偏是隻細皮嫩肉的白狐狸。
眼淚撲簌撲簌的掉了下來,傷口也是鑽心的疼,忽然眼前白光一閃,本來說去書房看書的逸宸大人不知怎麼的就坐在我對面,他冰涼的手已經握住了我的手腕。
以前我就看着他的手流口水,心想這麼好看的手該是多麼柔軟和溫暖,但是如今他真的觸及到我的手時,我卻有些驚訝於他手上冰冷的溫度。
不過正好緩解了我燙傷的疼痛,他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些藥沫塗在我的手腕上,又拿出一隻雪白的帕子細細的纏好。